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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城血雨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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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城血雨(四)

高山破蒼穹,霭霭霧色沈。

遠遠可見飛流三千,山嵐環繞碧色而上,好一幅山水畫卷。

玄清派是依山而建的,這山高聳入雲,依稀可見其中一座山頭有天門般的洞穴自山巔而開,吞雲吐霧似的湧出仙氣來,而各式殿宇散落山峰間,被雲霧遮擋看不大真切。

江湖中事江湖了,湘城出了這樣的血案,玄清派自然忙得支不開身。

在門內弟子來報有兩人求見時,所有人都沒當回事兒,於是傳話的弟子就越發不客氣起來。

曾經的正道魁首,此刻正被一個小弟子攔了下來。

“近段時間湘城怪事頻發,我們掌門說了,沒有請帖一律不見!”守門弟子就要趕人離開。

見謝辭和秋子蕭不願意走,守門弟子吵吵嚷嚷就要讓他們滾蛋:“我們玄清派是湘城第一大派,也不是什麽人都想進就能進的,聽你們是外地口音,但不管你們在其他地方有什麽身份地位,在我們這兒就是不能進!”

玄清派山門就在湘城邊上,來來往往的人不少,見有人敢在玄清派鬧事,也都三三兩兩的湊過來想要看看熱鬧。

“這兩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,難不成是看最近我們這兒命案頻發,妄圖來玄清派求庇護?”

“那他們把玄清派想成什麽地方了……”

“就是啊,與其在這裏丟人現眼,還不如趁早打哪兒來到哪兒去,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公子,就會來添亂!”

謝辭抱著胳膊站在一邊,顯然並不在意那些圍觀之人議論得有多齷齪,但秋子蕭臉色可就不太好了,他一貫不太能忍。

秋子蕭突然回身,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意,身形一轉猶如風吹秋葉起,轉眼便閃身至剛才出言不遜的那人面前,他伸手撥開腰間外袍,繁覆的衣料下露出一柄精致的長劍來!

那長劍隱沒在水紅的衣擺間,讓人難以發覺,此刻被他穩穩拿在手中,才讓人驚覺他是會武功的,而且身法極好。

“若是不會說話,那你這舌頭也不必要了。”謝辭冷冷道。

秋子蕭會意,手中的劍閃著寒光從那人頸脖一側擦過,沒有傷人分毫,卻劍氣淩然斬斷了那人幾縷發絲。

只要他想,取人性命不費吹灰之力。

圍觀之人都被這樣的變故嚇到了,那守門弟子哆哆嗦嗦:“是,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,我這就再去通傳!”

說通傳是假,搬救兵是真,很快那守門弟子就帶著好些看起來身手還不錯的人魚貫而出,將秋子蕭和謝辭團團圍在了中間。

在玄清派門口鬧事,自然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!

“誤會,誤會,我等並無鬧事之意。”謝辭終於是看夠了熱鬧,“我們昨日遇上了血雨,巧合之下發現了些線索。”

謝辭說著,攤開手心那方白色的帕子,只見那幾只怪異至極的蟲子就躺在其中。

“這是,什麽東西?”守門弟子慌亂退了數步。

“都說血衣鬼湘城殺人,凡是被他盯上撒下血雨的人沒幾日就會失蹤,但我們發現,他們不是被人捉走了,而是被這蟲子給……”謝辭說著頓了頓,似乎在組織措辭。

“被這蟲子給吃了?”

“不可能吧,這麽小的蟲子還能吃了那麽大的人?”

“哪怕一大群蟲子,也不可能屍骨無存吧?”

別說玄清派的弟子不信了,就連周圍圍觀的湘城百姓也是不信的。

謝辭繼續開口解釋道:“這蟲吃不了人,但它能趁人不備從口鼻雙耳鉆進人腦子裏,將人的腦漿連同血肉絞做一團,在痛不欲生的折磨中……死,死不了。不但沒辦法一死了之,還會被它控制心神帶走,從起人間蒸發。”

前半句真的,後半句隨口編的,但恐嚇效果很好。

謝辭說完,不光周圍的湘城百姓,就連那些持劍的弟子都忍不住有些打寒顫,守門弟子更是滿目驚慌,想要從謝辭手中拿過蟲屍,卻因為聽了剛才那番話而怎麽都不敢去碰。

“喏,拿著。”謝辭一笑,就直接將帕子一抖,那幾只蟲屍就直接落在了守門弟子手中。

剛才還很不客氣的守門弟子此刻只想給謝辭跪了,他顫抖著手卻又不敢扔,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沒有了,更不要提回去通報……

謝辭卻心情都舒暢了好幾個度。

秋子蕭在一旁替那可憐的守門弟子嘆了口氣,謝辭這個人吧基本沒有隔夜仇,因為他向來喜歡當場報。

就在這守門弟子又驚又怕拿不準該不該進去通傳時,一個小姑娘推開人群站到了他面前,手執一把軟劍撥弄著他手中的蟲屍:“就是這些東西昨天晚上想偷襲本姑娘?”

剛才還面帶微笑的謝辭在看到江懷雪的瞬間面露震驚,他轉頭看向秋子蕭,而秋子蕭也滿臉迷茫的看向他。

“你不要懷疑我的親信,她的實力很不錯的。”秋子蕭湊謝辭耳畔小聲道。

但他話音未落,只見一只秋蕭閣所馴的獵鷹在上空徘徊了幾圈,然後看準秋子蕭丟下一個小信筒來。

秋子蕭接住打開看了一眼,然後滿臉無奈的將信遞給謝辭。

上書:江姑娘無甚武功卻輕功卓絕,屬下……追不上。

江懷雪若是想跑,哪怕不用內力也確實少有人追得上她。

江懷雪有意隱瞞武功,江湖上的人都只以為她是一個沒有內力的廢物,卻不知道那只是假象……

若非如此,殊劍閣又怎會放心她一人游走江湖間?

“湘城不太平,就算你不想回家,去其他地方也好,但為何一定要呆在這裏?”秋子蕭無奈的看向江懷雪心。

“我是好不容易才找來的,我不走!”江懷雪一把就抱住了玄清派門口的石獅子,“我懷疑這次湘城血雨跟煉制蠱蟲有關,當年我師父失蹤也是跟蠱蟲有關,我想來碰碰運氣。”

謝辭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,他看著抱住獅子腿怎麽都不願意松手的江懷雪,眼裏閃過一絲無奈。

都是為了尋他麽……

謝辭眼中動容,開口卻仍舊冷冰冰的:“這裏太危險,你還是……”

“我武功是不好,但我跑得快啊!”江懷雪力理據爭。

謝辭剛想訓斥,卻只聽旁邊秋子蕭幽幽一句:“你別說還有點兒道理。”

秋子蕭的親信那也是武功不錯的,江懷雪能從她手底下溜走也的確是有些本事,不一定打得贏,但一定跑得過。

江懷雪顯然也看出來眼前二人都不是普通人,就打定主意要跟著他們:“昨日救命之恩還要多謝二位,在下無以為報!你們這是要進玄清派麽,正好我們殊劍閣跟玄清派有些淵源。”

說著,江懷雪走到那守門弟子面前。

縮在旁邊捧著蠱蟲屍體瑟瑟發抖的守門弟子將目光落在江懷雪身上,準確的說是落在江懷雪手中的那把軟劍上。

雖然沒有什麽腰牌信物證明身份,但這一柄軟劍就足以叫人不再懷疑,畢竟誰能仿出殊劍閣的鑄劍之術來?

周圍的弟子見狀連忙收起了劍,那守門弟子也哆哆嗦嗦的重新傳話去了。

不多時,三人就已經被迎了進來,玄清派的掌門楮見山含笑走上前來:“方才門內還在議論關於血雨的事,一不小心耽擱了,還望諸位見諒啊!”

謝辭不卑不亢的微微頷首示意,然後打量起玄清派來。

這的確是一塊發風水寶地,俊秀的群峰中那最高的山頭偏偏空了一個洞,看上去當真如開了一扇天門。

他們一路從山腳走上來,便到了山腰上的大殿,往下看可以透過雲海依稀看見山腳下的湘城,往上看可以看到仿若天門般吞雲吐霧的山峰。

“懷雪啊,你來我們湘城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,這要是讓你爹娘知道了,還以為我虧待你。”楮見山帶著長輩的和藹笑道,“最近湘城不怎麽太平,你們就先在玄清派住下來,缺什麽只管告訴我。”

江懷雪點點頭,笑得人畜無害。

其實她與楮見山算不得熟,但玄清派這樣的劍術門派,免不了要與殊劍閣打交道,再怎麽也要看在殊劍閣的份兒上給江懷雪幾分面子。

楮見山突然註意到江懷雪肩頭狀若紅梅的血跡,心頭咯噔一下。

“楮掌門,我們這次來也是為了血雨的事情,這是昨天沖著我來的蟲子,被我兩個朋友攔了下來。”江懷雪從一旁的弟子手裏拿過拿包著蟲屍的手帕,“這東西似乎是用什麽特殊手段煉成的蠱蟲,只是也不知道到底對人有什麽影響。”

謝辭走上前來:“能讓那麽多人悄無聲息的失蹤,恐怕能控人心智,而且成群結隊,確實不好對付。”

楮見山點點頭,讓他身邊的大弟子賈成貴將三人帶到一處小院安頓下來。

此處喚作倚竹軒,是一片竹林旁單有三四間雅室的一處僻靜宅院。

小院前面種了不少花木,旁邊有溪流從院中流過,在前面不遠處飛流直下形成一方幽潭,環境清幽雅致。

謝辭在溪邊涼亭坐下來,而屋內的江懷雪找弟子要了一身玄清派的弟子服,正準備把自己身上那沾染了血雨的衣衫換下來。

玄清派的弟子服白底紅紋,而這件給她準備的衣服是親傳弟子的,面料極好,且衣料上還有金色的暗紋。

玄清派皆為習武之人,衣衫自然也不會太過於繁瑣,江懷雪穿上之後倒是比之前那身還要幹練灑脫。

“謝辭,我能請教一個問題麽,昨晚客棧裏你做了什麽,這血雨的血腥味就沒有了?”江懷雪換好衣服在謝辭旁邊坐下來,給謝辭和秋子蕭各倒了一杯茶。

江懷雪就那般乖巧的看著謝辭,倒是叫謝辭本來想好的一番斥責都不好說出口了。

且不說伸手不打笑臉人,他們現在能進玄清派都還是看在謝辭的面子上,若是還將人罵走了,他們被玄清派丟出去怎麽辦?

“用了些掩蓋血腥味的藥粉罷了。”謝辭無奈的接過茶,卻一口也沒喝:“江懷雪,你的內力分明是不差的,為何武功卻不行?”

江懷雪心裏咯噔一下,但她很快將慌張按了下來。

江懷雪對自己武功不會暴露是極有信心的,她長期靠著服用藥物壓制了自己的脈象,造成這幅雖然有內力但經脈不通無法使出的假象,數年來無人看穿。

但謝辭能能一眼看出她有內力卻無武功,定然也不簡單。

江懷雪趴在桌子上可憐兮兮的蹂躪著自己的一縷發絲,好半天才嘀咕道: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,明明內力都有,但就是用不出來,爹娘說我大概是經脈出了什麽問題,但請了很多名醫也看不出所以然來。”

謝辭的臉色愈發沈重。

他失蹤之前江懷雪分明沒有過這些問題,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對他下手的人也對江懷雪下手了。

“小懷雪啊,你不是踏雲門的人麽,他們那麽大的門派,武功高強的也不在少數吧,就沒有辦法替你治治?”秋子蕭喝了江懷雪遞過來的茶,然後揉了揉她頭頂的發絲,被謝辭狠狠剜了一眼。

“師父出事以後,他們就不怎麽管我了。”江懷雪擡頭道,“後來我爹娘說將我留在踏雲門終歸是不放心,就把我接了回去。”

秋子蕭點點頭,這倒是跟他得到的消息倒差不差。

當年謝辭出事,江懷雪也不過才十來歲,自然是沒有辦法撐起整個門派的。

當時最得人心的秦桑成了門主,江懷雪這個前門主的廢物徒弟自然也就不值一提了,無人會在乎她。

這倒是讓江懷雪看清了踏雲門的那群人,沒人在乎謝承安的失蹤,沒人在乎江懷雪的異樣,他們在乎的只是江湖地位,只是錢權之爭。

也好,她自有自己的江湖,又何須與此等雜碎為伍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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